No.1 长安
武德九年六月，太子与秦王之间的斗争激化，江湖人士纷纷投身其中，山东豪俊被秦王招揽。同月，玄武门之上，我看到这个人。
一把长剑随之挥舞，齐王射向李世民的箭被他尽数打下，脸上没有厮杀的暴戾之色，一片淡然。危机四伏的皇权斗争在他眼里似乎只是平常的练剑，剑舞之下，东宫位率先人仰马翻。
“那小子就是柳齐?”我指向了那个挥剑的男子，手指间蝴蝶缠绕飞舞。
身旁的人看了一眼后低头道：“是，正是蜀山首席弟子柳齐。”那年的青涩少年，现在竟以成了倜傥之人。指甲渐渐成了紫色，身旁人轻唤我一声，闻若未闻。
“算了，不玩了，长得这么大，反倒没小孩子的乐趣了。”合起手掌，伸了一个懒腰：“这场斗争跟我们也没太大关系，皇帝的手再长，他也不能派兵剿了整个南疆，我们等这会儿过了，在长安好好玩玩。”
“可是，掌门吩咐…..”
我摇摇头道：“现在去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，我们来迟了一步，何况多年前有助李唐击败各路军阀的情面在，总也和他们撕不开脸。
蜀山少林冰城江湖上的泰山北斗，而无尘和柳鹰泽这次看似站对了地方，只怕到时候苦果还是要他们自己吞下去。”
这位武功军略极高的秦王，当年洛阳一役敢带三千玄甲冲向十万大军，心狠手辣且统军有方，必定不会容忍江湖人士用投机的方式选一个…..公主。
这次公变过后蜀山剑派和少林寺定会再上一个台阶，水满则溢，不知进退，李世民天下都能打得下来，还收拾不了江湖?
八月，李渊禅让帝位，尊太上皇，居太极宫。
所有人都觉得尘埃落定了，隐太子余孽或降或杀。蜀山和少林正式开始统治武林，江湖上各门派纷纷以两门为尊。而与其并称六大门派的七煞派、玄冰门、蝶花谷和影月山庄的弟子也不见踪影，风平浪静。
我知道他们都在哪里，南疆奇物颇多，有师妹查知影月山庄弟子和玄冰梦隶属于隐太子麾下，鲜为人知，而刚刚登基的皇帝也并无罪怪之意，七煞教则在西域。
突厥寇边攻占武功随后兵进渭水，在城墙上都可以看到旌旗招展，长安顿时人心惶惶，不多的军队穿梭在其中维护整个长安稳定，恢复了生机的长安面临战火。
No.2 客栈
突然，如松一般的身影站在了我面前，青色的剑负于背上，好一个俊杰。我轻笑道：“阁下为何拦住小女子去路?”
面前男子一脸严峻地拱手道：“见过苏师姐。”
“阁下人错人了吧?”我心下一寒，脸色顿时转冷。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五年前，那时我和他都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孩子——哪一次是李唐最困难的时候，窦建德和王世充的大军数十万，唐军前有坚城后有十万大军，众多门派几乎是倾力相助，蝶花谷掌门景黛颜自然不肯错过时机，作为医者我一直随军而行。
我和柳齐相识是因为他受了伤，而我便是那个负责医治他的人。我对那个羞涩的少年印象颇深，现在近前看着也难分辨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少年。
多年不见，我的变化自然也很大，他却认得我，可见蜀山剑派对南疆门派防范颇深。
柳齐不说话，只是低头看了我的胸前一眼，我心下一怒，却发现他缓缓从衣物内翻出戴于脖颈红绳间的一枚银色耳环，看着他的脸随着他拿出耳环慢慢转红，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。
我也有用绳子系在脖子上的银耳环。那是父母留给我的，身在贫瘠之地，家家户户都是辛苦凑上银色首饰，留给子女以待婚嫁。
我被蝶花谷收为了徒弟，地位越来越高，当时最爱的还是这一对耳环，五年前洛阳一战的时候我就送了她一枚….此后我便再没出过蝶花谷，潜心学医练武，直到掌门命我出谷协助秦王争夺皇位。
“我们护送皇帝过渭水见突厥可汗?柳齐，你胆子不小啊。”满脸呆滞，他居然如此丧心病狂，要我陪他去护送皇帝过渭水与突厥可汗见面，并签订盟约。这家伙是真不怕死还是真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。
“大唐已经危在旦夕，而且若是此事不成，天下必定再次陷入战火。”柳齐摇了摇头继续道：“无尘大师和家父、师祖等人期待天下安治久矣….”
我沉默不语，这与我们蝶花谷并无直接关系，我不想让他以身犯险。玄武门上我可以照顾他，那是因为我有能力保他。若是在突厥大营里，我想，我连为他收殓全尸的机会都做不到。
“苏师姐，我知道你的本事，近年来听闻师弟们提起蝶花谷苏师姐，一袭华圆舞让人闻风丧胆，再加上….”说着柳齐皱了皱眉：“南疆各部所传的蛊毒之术….”
我一直看着他的表情，果不其然。在中原大派中，我们的招式终究是不被人接受的雕虫小技，提都不愿意提，哪怕他也不过如此。
那年的羞涩少年，战火中送我洛阳牡丹，陪我垂钓落水，如今安在?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男人主动要拉着女人入险境的。
“请苏师姐以苍生为念!”柳齐一把揪下耳环，递给了我。顿时，五年前的那一幕再现：
少女头上首饰乱颤，叮当作响，旁边的少年脸色通红地瞄着她。
“苏姐姐，你好漂亮…..”少年嗫嚅着。
少女轻轻笑了，从耳边摘下一枚耳环，手腕间扯断一根红线，系在少年脖子上。拍拍他的头道：“你好会说话，将来见了我，应你一件事。”
走时，少年扯着袖子低声问道：“能娶你么?”
笑颜如花，蝴蝶与周身飞舞：“能。”
而现在，他手掌渐渐乌黑，身体渐渐颤抖，言犹在耳，那人已散。
“好，我答应你!”说罢我自己却气得一掌拍在身前桌在上，柳齐面不改色道：“多谢师姐。”
桌子无声化为了粉末，脸色狰狞之极，并没有看到柳齐眼眸那一瞬间的拧紧。
No.3 渭水
过了渭水，谈判很顺利，只是最后的时候除了点小插曲，颉利要留我为质，柳齐一言不发转身挥剑将突厥大帐搅得粉碎…..
全身而退，便是最好。
我私下代表蝶花谷拜见了李世民，表示了蝶花谷的意愿。这位我平生见过的第一位雄才大略的人，他点了下头，我还了一礼道：“陛下不愿居突厥之下，渭水盟后或三五年内，必攻突厥，蝶花谷愿尽全力相助!只求….安居陛下羽翼之下!”
依旧是渭水，河水流淌，不见岁月，斯人已去，人何以留。我踏上了回南疆的路，柳齐也来送我，两人之间冷若冰点。
“那个江湖上至高无上的位置，有那么重要么?”一群伪君子还想号令天下?
贞观三年，一纸诏书下达，各地开始组织军队，欲攻突厥。江湖上也开始慢慢组织随军出征。
贞观四年，夜，定襄城。
天寒地冻，现在虽然是二月，但依旧是冷风阵阵。自从李世民登基以来，三年来压服了各大门派，平衡各派势力，却又提高蜀山剑派和少林寺的地位，帝王之道玩得很是潇洒，随后又以武功秘籍招买高手，朝廷势大。
数百武林高手聚集在此，各门派首席弟子均在此列，威逼利诱，所有人都不得不来。定襄城是突厥盘踞之地，若要破突厥，必然拿下定襄，远在西域的七煞教为了摆脱突厥的控制也有弟子远道而来。
各门派协调不一，纷纷扰扰之下，约定共出十五人入城袭杀突厥守将。
“那个人的身影很熟悉。”我指着城守府外的一个突厥人道。
“是阿尔图拉，右边那个是阿琪克。”柳齐皱眉道。
四年前在渭水盟约后，柳齐挥剑粉碎突厥大帐，后来有两个突厥人现身和我们各自对拼了一掌，那两人功力颇高。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他们身份更为重要：颉利可汗的贴身侍卫。
这两个人在这里，颉利莫非也在定襄城，若能立此大功，皇帝再也不能随意打压江湖人士，而且各门派身份也定然水涨船高，行走天下也不会受诸多管制了。
“少林师兄和七煞师兄去缠住那两人，其他人跟我走抓住颉利!”
“那他们会死的!”我吃惊地看着柳齐，他怎么成了这幅样子!
柳齐咬牙道：“那我去便是!”
二月，颉利在阴山被俘。
四月，我离开长安来到洛阳，再看物是人非的牡丹花。
柳齐死在了定襄城。所有人都要去抓捕颉利，结果然而不如人所愿，因为没有柳齐和我打开局面，少林七煞等弟子几乎全军覆没。
而颉利的贴身侍卫阿尔图拉和阿琪克，两人配合好无间隙，最后只靠两人便打得我们重伤，柳齐将我送了出去，自己却于那二人同归于尽。
纵然他去过蝶花谷又如何?
这乱世不从人愿，我们都不过是在夹缝中寻找存活的路。
寻找的江湖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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